君主不会嫌臣民太少——题记
所谓民族国家的本质,在于国家为了民族利益服务,政府只是民族的代理人和执行工具,而不是一个实体。任何一个民族,其扩张都有极限。汉人不会赞同非洲成为汉人的领土,因为如果汉人给非洲黑人公民权,这意味着这个新的“中国”变成一个黑人的国家,汉人要用自己的税款去养活非洲黑人。可如果不给他们公民权把他们变成殖民地,那么反抗会此起彼伏,汉人还是要出钱镇压。正如美国的盎格鲁萨克逊人不希望去统治墨西哥,靠贸易就足够能获得的利益一样。正常的民族国家也不会谋求肆意扩张。假如希特勒的年代,本民族人口不断膨胀,希特勒宣称要“征服俄罗斯”来用东欧的土地养活日耳曼民族的过剩人口,看上去还似乎有那么一点说服力(不考虑日耳曼人会在扩张中付出的死亡代价的话,考虑到的话也是个赔本生意)。那么在今天这个全球化的时代,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扩张都毫无意义。任何一个民族都只希望能收回本民族占多数的土地,然后确保这块土地上只有本民族是一等公民,这就足够了。
民族国家有扩张边界,但是君主没有扩张边界。君主不在乎手下的臣民想法如何,是什么民族,他们希望的是自己手下的臣民越来越多,最好还和万花筒一样多姿多彩,多种多样。因为在君主看来,手下的都是臣民——是自己的奴仆,那么奴仆有多样性不好么?有四个黄种人奴仆,为什么不多添加一个白人或者黑人奴仆呢?有三个汉人奴仆,为什么不添加一个日本人奴仆呢?既然要满足自己“万国来朝”的雄心壮志和令人作呕的满足感。所以他们的这种倾向必然会导致倾向于扩张主义和扩张本国的领土。但是天下既然是君主的私产,他们如何说服他们手下的臣民为他们上战场呢?靠金钱可以,那么君主和手下的臣民就是雇佣关系了。但金钱有限,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为了金钱卖命。那么如何让手下的臣民自愿去战场呢?靠民族主义是不行的,因为君主扩张的欲望不符合民族的利益。因此君主发明了一个东西忠君爱国,忠于君主就是爱国,爱国就是忠于君主。
所谓爱国主义,或者说国家主义,本质上是对民族主义的一种误导。民族是一个共同体,汉人可以拿到美国国籍,但永远不能成为盎萨人也无法混进美国犹太人的圈子,所以人会天然按民族身份抱团,为了民族牺牲。一个民族在某地搞了一块地盘,建立了一个政府来维护本民族的利益,这就形成了民族国家。我们通常意义上的“爱国主义”,本质上是民族主义。假如日本人建立了一个汪记中华民国,或者汉人生活在伪满洲国统治下,这两个也是国家,汉人会爱这些国家么?不会。正常的爱国,本质上是爱民族,爱族群,而不是爱地盘爱政权。对民族国家来说,爱国就是爱民族。日本人会有我爱大和民族不爱日本国的心态么?不会。因此君主利用了人的心态。他们利用人民爱本族群的心态,从而延伸到爱本民族国家的“迁爱”心态,欺骗他们说“你要爱国”“国家比民族更重要”。然后人们为皇帝而死,为皇帝的国家而死,反而以为是自己为了民族而死。甚至把国家看的比自己的民族更重要。这就导致了爱国主义的产生。而国本身理当作为民族的工具,人反倒把国放到了民族前头,有什么可爱的呢?
所以君主治下的家长制政权并非民族国家。一战的时候各个君主制帝国纷纷打着“爱国”的旗号大肆扩张,送无数民族的公民下地狱,是国家主义的后果,是爱国主义的后果,唯独不是民族主义的后果。一旦“国家至上”,国家利益至上,把国家当成一个实体,那么土地变大,人口变多,确实是符合国家利益的,但不符合民族利益。而国家作为实体,其扩张欲望是无穷而没有限制的,A国有扩张欲望,B国也有,扩张到最后,非得一个消灭一个不可。战争会无穷无尽,最后以互相吞并告终。任何非民族国家,不代表本民族利益的国家,都不可能形成一个共同体。只有共同体,能控制住政府,让政府变成共同体的执行工具而不是一个统治者,拥有一个扩张的极限边界,时刻用民族利益衡量政府的扩张行为,防止“越权”。而非民族国家,他们会不断扩张,不断增加臣民数量,直到自己筋疲力尽或者被消灭为止。墨索里尼的“国家社会主义”,明确宣布国家至上,高于民族。是任何“爱国主义”的最终版本,也是一切非民族国家的必然下场。
那么是否只有君主是这样呢?理论上讲,政府在任何国家,无论是不是民族国家,都应当是本民族公民的工具而不是统治者。问题在于,如果本国公民根本不是一家,不是一个共同体,就只能被各个击破分而治之,政府还是会变成统治者。汉人和盎萨人可以成为一国公民,但他们还是会自发的分成两个互不融合的团体。如同水和油倒在一起也会分层一般。他们会互相倾轧。如果要让政府代表一方,那么另一方会不满。最后导致一方要么公民权被开除,国家认同破产。或者政府代表的某一方民族是主体民族,人口绝对多数,另一方是少数。虽然不满,也只能忍着。要么政府要同时代表两方。可同时代表两方是不可能的,因为两方的斗争会导致政府必须“居中调节”,变成一个中立的组织,才能不偏不徇。这样的结果,就是政府变成了新的君主,新的居中统治者,不对任何人负责,高于任何人,只为了维护国家的存在。这样,国家主义浪潮又开始了。
今天所谓“普世主义”也罢,国际主义也罢, 本质上是一种意识形态。如果不把美国当成是盎萨人的国家,而当成一个“自由主义者的祖国”,那么可以这么说,美国就是一个意识形态立国的国家,任何认同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人都可以成为公民。然而意识形态不是共同体,认同同一意识形态的人照样不能成为一个民族。就如同汉人共产主义者和俄罗斯共产主义者不能亲密无间一样。这样导致了两个后果。1,美国的公民不是一个共同体,政府只能居中调解各个民族的争端,特别是随着盎萨人口数量的减少,政府的“中立”性质越发明显,最后从工具变成了“君主”,成为了“帝国”。2,就是美国的意识形态缺乏边界。既然美国是全体自由主义者的祖国,那么理论上凡是自由主义者都能加入美国成为公民,美国作为帝国,政府作为“君主”,也会致力于增加臣民。这,就是美国侵略扩张的来源。(读者可以参考福山的反对身份政治:新部落主义与民主的危机一文,美国已经从一个民族大熔炉变成了民族大拼盘,政客各自代表各自族裔选民的利益的现象愈演愈烈)
然而现代社会扩张变难了。随着全球化的推进,很多国际主义知识分子有了一个替代方案。他们打算进一步摧毁国家的民族性质残余,让所有的国家都变成各民族的大杂烩,变成“自由主义者的祖国”,推行“公民爱国主义”而不是民族主义,让所有国家都变成迷你的美国,让转换国籍变得越发容易。这样,即使美国没有统治全世界,只要全世界都变成了各种“美国”,那么他们的理想主义人类乌托邦——全人类都是一个意识形态,就实现了。
民族主义者不会输出自己的意识形态。如果一个人知道了一个致富秘诀,他不会愿意和其他人分享,他只希望自己独占这个秘诀。民族主义者看到其他国家陷入国际主义的奴役不能自拔,从共同体中的自由人沦为政府治下的奴隶,只会感到开心。但国际主义者不会。一方面,扩张是他们的天性,是实现他们乌托邦的目的,他们的公民也无力阻挡他们的扩张。另一方面,民族主义者没有沦为奴隶的事实也刺激着他们,任何一个民族国家的存在都是他们世界秩序的威胁。因此国际主义者会不断试图扩张他们的意识形态,把其他国家变成和他们一模一样意识形态的国家,反过来奴役当地的最多数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共产主义国际主义和普世主义国际主义都会疯狂输出革命的原因。
意识形态不能成为一个共同体。理论上来说,既然美国是靠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组成的国家,那么他们的公民能否不相信这个意识形态呢?如果能,那么不相信这个意识形态的人也能成为美国公民,那么穆斯林也能成为美国公民,穆斯林可以一边利用美国的自由宣传他们的理论扩张他们的共同体一边被美国保护。这就是今天西方混乱的根源。可如果不能,那么怎么对待这些不信仰意识形态的公民呢?人的意识形态可以随时改变经常改变,不像人的民族印记永远无法改变。汉奸的孩子还是汉人,一个精美无论多么憎恨自己的民族都无法变成盎萨人。因此民族国家不用担心异类出现,他还能回归正常,不能回归也无所谓。但意识形态立国的国家呢?如何对待不遵从主流意识形态的人?如何对待穆斯林?驱逐?消灭?剥夺公民权?如果这么做了,那就是说只有极权主义可以保证意识形态。只有不断的消灭有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人,才能保证意识形态。只有和法西斯一样,才能保证人时时刻刻崇拜自由主义和它的国家。在这点上,任何以“自由主义立国”的国家,就和斯大林的苏联一样,只有时时刻刻通过高压,才能让全民信仰一种意识形态,无论是共产主义还是自由主义,才能维系他们的国家认同。
托洛茨基有言,一国不能建成共产主义。这句话的本质就在于人的意识形态会变,变了,苏联这个纯粹基于“共产主义”的国家的国家认同就消失了,消失了苏联就灭亡了。除了高压来维系本国意识形态以外,另一个办法就是扩张。把一个个国家消灭,直到实现“世界大同”——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国家,或者全世界只剩下和自己意识形态如出一辙的国家,想要脱离共同体的个体不就“无处可逃”“无路可去”了么!只有这样,意识形态的国家才能千秋万代!
可以这么说,只有民族主义有和平,只有民族国家彼此之间有和平。战争没有什么收益可言,自由贸易可以让参与贸易的各个民族最大化。各个民族国家自守疆界,就足以保证永久和平。而任何非民族国家,要么沦为政府这个最大暴君的奴仆和爪牙,暴君会试图扩张其臣民,占领和吞并其他国家。要么沦为政府输出意识形态的工具,把民族国家消灭变成他们意识形态的翻版,打开国家之间的壁垒,让他们事实上变成普世主义者手下的各个城邦。所有的非民族国家,则会对内疯狂镇压“不信者”,对外疯狂的扩张其意识形态,直到全世界都信奉一种意识形态为止。唯有这样,才能维持其“国家认同”,防止异端出现。而一旦放松,代价就是让各种信仰其民族共同体的人(如穆斯林)出现,从内部摧毁其国家认同,导致其统治垮台。
或者可以这么说,任何非民族国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西方一样,放松其意识形态立国的根本,变成君主治下的臣民,或者被穆斯林灭亡。退回到中世纪。要么变成彻头彻尾的法西斯国家。对外扩张,输出其意识形态,消灭所有不相信他们意识形态的人。对内高压,用特务手段镇压所有不相信他们意识形态的人。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的“虚假共同体”延续,让民族共同体无法形成。要么中世纪,要么法西斯,这就是非民族国家的唯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