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共同体: *
-一生中可能变来变去
-富不过三代,没有延续性
-危急时刻根本不顶用
-只出现了一百多年
-不同阶级之间可以调和合作
真正的共同体:
-一辈子只有一个民族身份
-世世代代延续
-一到危急关头就祭出民族主义大旗
-存在了千百年,还会继续存在下去
-不同民族之间往往只能你死我活
首先,共同体是什么概念呢?共同体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不同的人会“认为”我们同属于一个共同体呢?
群体存在的基础,是群体里面的每个个体,都“认为”自己是群体里的一员。也就是说,在意识中建立了自己与这一群体之间的联系。这种意识上的联系,就叫做“认同感”。“群体”实际上是建立在个体的“认同感”之上的。有一个概念常常被用来描述这种关系——就是“想象的共同体”。民族是想象的共同体,阶级是想象的共同体,宗教是作用在个人意识领域的,当然更是想象的共同体。
然而,单单有个人对群体的“认同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至关重要的一步是——群体里的其他成员也接纳这个个体作为共同体的一员。一个腰缠万贯的老板可以当“精神无产阶级”,但是工人们未必接纳他;一个黑人可以当精神汉人,但是汉人们未必接纳他。就算这一代汉人勉强接纳了,他们的子辈也未必接纳这位黑人的子女为“汉人”。这里就涉及到语言,文化,和样貌(血脉)这一类客观因素了。
到这里可以总结一下,“想象的共同体”的建立需要两个条件:一是个体的主观自由意志,二是该群体其他人的接纳。两者缺一不可。
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的群体都是“想象的共同体”。没有一个“不可违抗,先天存在”的客观标准或者超然存在,来命令某人必须属于某个共同体——他自己既无法反抗,其他群体中的成员也无法拒绝,他必定属于这个群体——这种“群体”在现实中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所有概念就都是人类社会后天建构的,特别是政治学/社会学概念。民族/阶级这些概念就像人类制造的工具。工具本身是不存在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当人们创造并使用它们时,也就有了工具的意义。
这里把共同体的概念讲清楚了,接下来我们来比较民族和阶级。
民族和民族认同:
一个人属于某个民族,这是生下来就决定好的,几乎永远不会发生变化。这是因为民族有着多样且明确的外在指标作为边界和壁垒,这些指标使得共同体的第二个标准——“共同体内其他人对个体的接纳”能够轻易达成。即,通过对这些指标的判定,民族共同体内的其他人能轻易就“某人是否可以被接纳入本民族”产生共识,而非模棱两可或产生矛盾。这些指标就是语言,文化,和样貌(血脉)。
我们拿汉人举例子。汉人不仅符合“历史上延续至今”“民族认同从未改变”,更获得了现代分子生物学的支持——汉族的基因高度相似,与古时候相比几乎没有明显变化。大多数现代汉人正是古代汉人的直系后代。这一点更能说明汉民族成功延续至今,其牢固的边界远远强于许多“人造民族”。另外汉族还有一些特殊性,如语言文字:汉语,在世界的语言文字体系中,是独树一帜的,自成一体的。与其他民族的语言有着天然的边界和隔离,这更塑造了汉族这一古老和独特的民族。这也是很多汉人到欧美国家后觉得“难以融入”的根本原因。
民族的特征就在于他的延续性和不易改变性
何谓延续性?就是民族的认同总是代代相传的,“自然延续”的。比如我是汉人,我认为自己是汉人;我所处的社会认为我的长相和他们没什么区别;我说汉语,能在汉人的圈子里完全融入。我的孩子在正常情况下也会遗传我的长相,生活习惯以及语言。那么我的孩子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也会被认同是汉人。除非,他的肤色因为基因变异产生了变化,让他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汉人,或者他生活习惯突然完全和西方人相同了,再或者他不会说汉语,然后再加上他自己选择不再当汉人,这时候他才有可能从汉人群体中脱离。
何谓民族的难以改变性?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换国籍现在越来越简单了,一个美国黑人把自己的国籍变成英国并不难。但他的民族要从“非裔美国人”换成“WASP”(白种美国人)就极其困难了,近乎不可能。就算他熟练掌握了英语(这不难),生活习惯完全和白人相同(这在全球化的今天也不难了),他的样貌也决定了他永远无法“成为白人”。这就是民族的难以改变性。既然他无法“成为白人”,他就会被白人本能的排斥,并客观上不能成为同一个民族的成员,属于同一个群体。
这就要说回上一节说提到的语言/文化/样貌几大要素了。正是这每个人的这几样要素很难同时改变,甚至改变某一项都很困难,民族属性才难以改变。语言/文化/样貌给民族共同塑造了巨大的牢固的刚性边界。
阶级和阶级认同:
阶级是按照是否占有生产资料来划分的。一位农民,占有土地和牲畜作为生产资料,显然他是资产阶级。然后他选择进城务工,做了典型的无产阶级——工人,那么他的一生将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中多次切换……
一名名牌大学的白领,眼界宽广,月入3万,但他不占有生产资料,是被剥削的无产阶级;一位辛辛苦苦劳作种地的老农民,疲于奔命,年入1万,但他因为占有生产资料,居然是小资产阶级(知乎er常谈:“你也配当无产阶级?”)
再比如,一位十平米小卖部的店主,雇佣了自己的亲友看店,因为他通过雇佣关系盈利,所以是资本家。而另一位大企业的职业经理人,年入百万,因为他是被雇佣者,也不占有生产资料,倒成了无产阶级了,应该革前者的命。
这……
换个角度,我们刚刚提到民族有延续性和不可改变性,从这个角度来看呢?
阶级没有不可改变性,现代社会社会更复杂了,变化更快了,稳固地维持一种阶级认同简直是不可能的。除了我上面举的农民工在无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身份反复横跳的例子外,还有很多好玩的例子。
今天的一个工厂的熟练工人,明天可能转型成快递员,十年后就可能积攒了一些小本钱会老家开了个小店,成了资本家,这你让人家咋认同无产阶级呢?我前司的老板,五年前是一名“无产阶级”码农,今日是一个天天要求我们996的黑心资本家,他的无产阶级认同呢?!(泣血)
如果我是个中产阶级,我月收入1万,但我也随时可能跌落到无产地步。我是个大企业MBA高管,经济危机了我也有可能失业。所以不同阶级是可以转换的,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我是富人和中产,我仍然赞同让社会更公平,福利更高,生活更有保障,因为我随时有可能阶级跌落,我的亲戚朋友恋人孩子也有可能是比我更低的阶级。
就算这辈子我守住了自己的阶级身份(这已经很难做到了),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这还是古时候的歇后语。每当改朝换代,总有一大堆阶级滑落与上升。就算是和平年代,通过聪明勤劳致富达成阶级跃迁的家族更不在少数。当然了,阶级滑落就更快了,一场大病,一次抄家,一个纨绔子弟,一次次名落孙山,都能让显赫的家族风光不再。阶级的延续性连“三代”乃至“一代”都很难保障,然而民族的延续性呢?世世代代,这怎么比?
其实国际主义者们,对于民族和阶级哪个是真正的共同体,哪个在危急关头”最好使“,心里可以说是门清。汉族工人能和美国工人玩到一块儿?支持川普的红脖子和铁锈带工人们对汉族工人的处境毫不关心,甚至希望他们越惨越好;别说工人玩不到一块了,华人资本家和盎撒资本家也玩不到一块,全都是按民族抱团取暖,阶级认同跑哪儿去啦?只不过国际主义世界大同,喊起来更高尚,更好听罢了,民族主义多狭隘多low呀!
别说网络上的国际主义者了,各国“国际主义”的领袖们,在生死存亡之际,更是纷纷求助于民族主义,打起救亡图存的大旗来保卫自身。不信?我们来看看“全世界无产阶级的祖国”的苏联
卫国战争前,把东正教和俄罗斯民族主义批倒批臭:
“1922年3月19日,列宁‘将通过一项关于坚决、毫不留情、无条件、不停顿和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剥夺贵重物品,尤其是最富有的修道院和教堂、寺院中的贵重物品的秘密决议。趁此机会我们能够杀掉一批反动僧侣界和反动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越多越好。现在正是应该教训这群人的时候,使他们在几十年内连任何反抗都不敢想。’”
“列宁时期废除了教会的特权,取消了各种宗教的不平等地位。1917 年 11 月8 日举行的第二次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通过了《土地法令》,规定‘一切土地:国家的、皇族的、阁部的、寺院的、租有的、长子继承的、私有的、公共的和农民的等等土地,一律无偿地取消其原主所有权,成为全民财产并交给一切耕种土地的劳动者使用。’‘寺院和教堂的土地,连同牲畜、农具、庄园建筑和一切附属物,一律交给乡土委员会和县农民代表苏维埃支配’”
“1926的刑法典 ‘在国立和私立学校中向幼年人和未成年人传授东正教教义,或是违犯此项法律的,判处一年以下劳动改造:为教会或宗教团体的利益而强迫募捐者,判处 6 个月以下劳动改造或 300 卢布以下罚金;宗教或教会组织,擅自利用行政、审判或者其他公法上的职权和擅自行使法人权利者,判处 6 个月以下劳改或 300 卢布以下罚金;在国家的或公共的机关、企业中举办宗教仪式,或者在上述机关、企业中悬挂某种宗教画像者,要判处 3 个月以下劳改或 300 卢布以下罚金;对以宗教信仰或其他个人信仰为借口拒绝或逃避服义务兵役者,要判处剥夺3 年以下的自由。’”
卫国战争时,把东正教重新请出来,把拿破仑战争里俄国将军的像再竖起来:
。。。咳,真香!